2011年10月24日 星期一

閒置空間再利用—URS 都市再生應回歸意義建構

閒置空間再利用經典案例-「奧賽美術館」。攝影/林鼎傑




本文刊登於樂多新文創線上誌

2011 9 月起,台北又有新文創據點出現了 URS21 」。此為台北市都更處委託忠泰建築文化藝術基金會統籌經營的文創平台,預計於未來兩年引進至少十二組設計、建築團隊,並輔以硬體的展覽空間、互動教室、建築學院、戶外廣場,與軟體的講堂、市集、工作坊、表演等,重新活化民生東路上原屬菸酒公賣局的舊倉庫。


這是台北市都更處2010年啟動的「都市再生前進基地 (Urban Regeneration Station) 」的計畫之一,簡稱URS。本計畫共選定六個都更前的閒置土地,不用傳統都市發展的 renewal (更新) redevelopment (再發展) ,而以較具經濟、社會與文化意涵的regeneration (再生) 為目標。在都更處官網仍以Urban Redevelopment office自稱的狀況下,此計畫嘗試打破傳統以大規模剷除舊有建築的「破壞,然後再創造」的概念,轉而著重於小規模街廓發展的重新整合,在舊有的城市記憶中引入更多文化、創意與商業活動的再生模式,來重新思考舊建築、地方特色、都市發展與文創產業間的關係。

台灣過去的空間改造議題,多侷限在古蹟與歷史性建築的修復、保存上。 1987 年政治解嚴後,空間作為資源分配的特性,使其成為要求政策價值轉向的戰場之一,誰有權力使用?成為此時期亟欲衝撞的敏感議題。 1995 年台北市政府提出「空間解嚴」概念,企圖將政治空間釋出做文化藝術之用,但真正讓「閒置空間」躍上公共論述的重要事件,則是 1997 年一群藝術家歷經連署、劇場導演被拘提、立法委員居中協調、召開記者會等而爭取到的「華山藝文特區」。

舊有政權的移出或產業結構的轉型,常使許多歷史空間或大型廠房,因不符時代需求與經濟效益而廢棄荒蕪。舊建築的拆除與否、保留時的修復與修復後的處理,是面對閒置空間時不可迴避的問題。西方國家在 1960 年代前,多視舊建築為開發阻礙,常以除舊建新為主要的因應之道;隨後才在保存運動思潮下,以恢復建築原式樣的歷史精神為修復主軸;後又在不滿足於僅保存歷史外觀的靜態凝結裡,極力發掘出符合新時代需求的建築新生命。 1980 年以後,閒置空間「再利用」的活化模式始逐漸成型。

法國奧賽美術館為閒置空間再利用的經典案例。原為舊火車站的停車軌道,成了美術館分隔左右展場的展示空間。 Photograph by 林鼎傑
奧賽美術館即是閒置空間再利用的經典案例。其原本為法國因應 1900 年博覽會而興建的火車站與旅館,後因不敷現代化的使用需求而於 1969 年關閉。法國政府原計畫於原址重建大型旅館,但因此時期巴黎已有不少老舊建築拆毀重建,火車站便在古蹟與文化界人士的奔走下,被保存下來,規劃為美術館。

如何讓舊有的車站空間符合現代化美術館的展示機能,是奧賽空間改造的一大難題。火車站先於 1978 年被指定為古蹟,確立建築的歷史價值;其後便在義大利室內設計師 Gae Aulenti 的規劃下,完整保留站內的主體結構,並以新建材來重新詮釋原有的鐵道與兩側月台,在尊重舊有室內空間的型態下,區隔出中間鐵道的雕塑展與兩側月台的繪畫展。

保留舊火車站大掛鐘的奧賽美術館,如今是藝術愛好者的朝聖之地。 Photograph by 林鼎傑
室內透明的圓頂空間、牆上的大掛鐘、舊火車站的建築外觀,都揭示並凝聚了 20 世紀初期火車站的歷史與氛圍。鋼筋力學結構的強調、自然光的採進、各作品依其型態而被安置於不同的樓層安排,乃至於空調通風口置於屋頂雕花的不突兀設計,都是奧賽美術館在舊建築與新機能取捨中的巧思。如今,奧賽美術館不但因館藏而成為許多印象派畫迷的朝聖地,也因為空間本身的特色,成為眾多空間改造者的學習對象。

從「廢棄火車站」到「現代化美術館」,是一個從冰冷「空間 (space) 」轉變為具體「地方 (place) 」的過程。「空間」具有流動、抽象性;「地方」則是一種具體、特定的生活場域。簡單來說,當你入住一個空蕩房間,你會形容這「空間」是寬敞、通風、明亮的;接著你掛上自己喜歡的電影海報、放上一張紅色沙發、鋪好一床從小睡到大的棉被,這就成了你的「地方」。

「閒置空間再利用」是一個不斷被建構、實踐、詮釋、集體性的參與過程,意義的挖掘、延伸和培養至關重要。從「空間」到「地方」牽涉到意義的賦予與歸屬的養成,由於意義的變動與可操作性,「地方」隱含著某種排除/納入的緊張關係。「奧賽美術館」讓我們看到了藝術作品與歷史空間的對話歷程,閒置空間的活化不應只被視為富歷史、頹廢感的空盒子,置入與其脈絡無關的藝術形式或活動;相反的,空間應被視為生命的有機體,就像 Gae Aulenti 以極其尊重的方式,同時凸顯歷史軌跡與美術館功能的做法,讓觀者無法忽視他曾有的輝煌與當下的精采,呈現出「過去—現在—未來」的連續性關係。

回到「 URS 」計畫,此乃非文化單位所主導的閒置空間活化案例,因其都市「再生」特性,其所訴求的不只「點」的活化,還是「面」的互動,其企圖和在地及周遭區域產生更多的鏈結,以歷史紋理、美感經驗、城市行銷、創意育成/交流凝聚出大塊面的創新區域,以作為都市再生的「前進基地」。然而,扣除這些官方說法,值得關注的是,這六個透過「 URS 」活化的公有閒置空間,當他們以嶄新面貌出現時,他們的定位與操作和周遭社群與歷史間的關係,以及都更前所累積醞釀的「地方」意義,在都更後的持續與發酵。當文創作為空間活化的重要機制時,他所扮演的是都更前的美學中繼站,還是共同解決都市規劃與競爭力問題的一帖良方,仍是必須再謹慎思考的問題。

唯有試著透析每個案例從「空間」到「地方」的轉變機制,才能突破台灣當前因對「生活風格」、「美學體驗」的強烈擁抱,而將藝術文化、創意消費、城市精神、美學經濟掛在嘴邊的單一論述,提出更具深刻的定位與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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