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3日 星期二

裙擺飛揚的自在女人-廖之韻



照片提供/廖之韻

廖之韻,台大公共衛生與心理學系雙學士。曾任出版社與雜誌主編、聯合報副刊繽紛版專欄作家。作品曾獲全國學生文學獎、優秀青年詩人獎、宗教文學獎、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文學出版補助,以及台北文學年金等。作品曾收錄在年度台灣詩選、散文選並被翻譯成英文、韓文發表。著有詩集《以美人之名》(2004)、《持續初戀直到水星逆轉》(2011),以及散文《我吃了一座城》 (2009)、《快樂、自信、做妖精》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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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廖之韻,耳朵很自然的響起了咚˙咚˙踢咔˙打的聲音。這是她在新書《快樂,自信,做妖精 我從肚皮舞改變的人生》 裡所描述的鼓聲。寫詩、寫散文、也寫小說的她,近幾年開始跳起了肚皮舞。從美女詩人到肚皮舞孃,一個轉身,多了點韻味。

攝影/劉慶隆

綁腰巾,當妖精
高二開始寫詩,以一首「姬別霸王」顛覆男性史觀,以女人之眼回顧歷史滄桑,拿下北一女「綠園文粹」新詩第二名(第一名的「四季」亦是她所作)。對廖之韻來說,詩是人生裡很純粹的一塊,是為感覺服務的,她從不為出書或文學獎寫詩,更不會為了他人的評論改變書寫風格。她不但順著性子寫,且這個性子,還讓她顛覆大眾對詩集的形象。

初見到廖之韻2011年出版的詩集《持續初戀直到水星逆轉》,很難不讓人懷疑,眼前這本滿佈玫瑰花,橫躺著深黑色眼線的女人封面,到底暗藏了什麼樣的文字秘密?

廖之韻說:「現在市場的趨勢,詩集看起來多是安靜,或有繁複手工的。當時我就想要做一本跟市面上很不一樣的詩集。比較有時尚感、華麗、反差的。」因此,詩集的正面是畫著濃妝,睜著大眼看人的詩人;背面則是閉上眼,被月光染過,安靜、純粹的詩人。

大膽嘗試的詩集封面/底

一正、一反;華麗、純粹;妖精、美人。所有的反差,就像他雙子座的「過動」個性一樣,讓人難以捉摸。但在我們這個社會,難以捉摸的不安靈魂,卻常被安上流浪或叛逆的名。就拿肚皮舞孃來說,當女人褪去了大部分衣裳,僅剩狀似胸罩的亮晶晶舞衣時,對很多人而言,就彷彿卸下了女人的溫良恭儉讓,即使她們回家還是會扮演好妻子、女兒或母親的角色,但舞衣的「暴露」以及扭腰擺臀的「騷首弄姿」,還是讓肚皮舞得承受不少色情眼光或負面批評。

但換個角度,對於這些被有色之眼看待的女人,她們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難以捉摸呢?廖之韻說:「這就像女人的集體小叛逆,當別人覺得不太正經甚至批評時,我想問為什麼不?我們為什麼不能展現自己的身體?」

廖之韻於《快樂、自信、做妖精》新書發表會上的肚皮舞表演    

連續兩個看似強勢的問句,她說的其實很輕,因為她不是要變成兇神惡煞,也不是要爭出點什麼。而是她以為,女人可以透過對身體的理解與感覺,透過和一群舞孃的親暱,發揮女人的溫柔與彈性,自在、快樂做自己。

所以她寫詩,同時也綁上墜滿銅幣的腰巾當妖精。

只不過,這個妖精不是別人眼中怪異輕佻、興風作浪的壞女人,而是超出常軌一點點,用自己方式愉悅、誘惑他人與自己的小精靈。

老公劉定綱是廖之韻寫詩、跳舞的頭號粉絲。


滾動的珠子,落下編輯台
高中開始寫詩,持續的創作習慣,沒有讓她選填中文系,反而拿到了公衛與心理兩張畢業證書。她說,當初填科系時,家人們的意見是有考量到未來出路的。在網路不發達的年代,不管考生或家長,其實對每個科系真的在讀什麼都很懵懂,只知道社會組的要當律師、會計師;自然組的要念醫學或電機。從小數理很好的她,被期待能當個醫生。但人生就像滾動的珠子,不會總是往心之所望的方向跑,而是自然滾向一個,其實早有堅實基礎的人生出路。

於是,廖之韻沒有當上醫生,也沒有做跟公衛或心理相關的工作,反而在申請許多工作後,被《張老師月刊》 錄用,當起了她口中「誤打誤撞」的雜誌編輯。

對文字掌握很好的她,寫作、採訪全不是問題,編輯台的作業也覺得有趣。因此一路從《張老師月刊》、《美麗佳人雜誌》、「二魚文化」、「有鹿文化」做到現在的「自由文字工作者」。其中,在作家焦桐的「二魚文化」出版社工作時,不但讓她習得書的編輯流程,還因當時《飲食雜誌》剛創刊,經歷了一本雜誌從無到有的過程,並身兼主編、採訪、行銷、企劃等多重角色。

對編務的熟悉,讓廖之韻對自我創作的集結多了一份想法。當她要出書時,身為作家的她早已將書的定位、文章分類都設定好。而擔任過雜誌與書籍編輯的她,也細緻區分了兩者的不同:

「做雜誌自主性強,編輯是主角,要生產內容。書的編輯則是要為作者服務,要把作家的書編到會讓觀眾喜歡的樣子。因此,做雜誌要比較外向、積極、主動;編書則要沉、穩、有耐心。」兩者都做過的她,不諱言編輯工作錢少事多,尤其雜誌編輯更被她形容為女工。那時在《美麗佳人》擔任執行編輯時,出刊前的一個禮拜,往往人家的上班是她們的下班時間,半夜兩、三點印刷廠做好藍圖,她也要立刻去看。其他負責服裝、美容的編輯,也都得扛衣服、弄妝髮,打點模特兒的一切。光鮮亮麗內容的幕後,其實是好多雙黑眼圈的累積成果 。

然而,生活是一種約定好的重複。編輯工作雖累,但出刊後的成就感,仍舊支撐著許多人堅守崗位。尤其對一個從生活中汲取養分的創作者而言,每個經歷,當下的付出與收穫,以及時間拉長後的回味沈澱,都會讓她長出芬芳四溢的花蜜,勾引著書寫的慾望。

廖之韻說:「我很感謝之前的上班經驗,我相信凡走過都不會是空的,而是會留下些什麼,跟別的經驗混合,用另種方式呈現,成為創作上的能量。」

廖之韻鼓勵所有的年輕寫手:「想寫就去寫。」但也不要排拒到公司上班。尤其她常聽到不少人,幾個月就換一個工作,同是過動兒的她,自然很瞭解這些人待不住的原因。這時,她會很務實的建議年輕創作者,至少要在一個地方好好待個半年,體驗一下,也豐富自己的生活。

因為,她始終相信,創作來自於生活,是與生活緊密相繫的一部分。


生活裡的創作者
看完敦煌展可以寫詩,山居週年可以寫詩、被愛欣喜可以寫詩、問你喜不喜歡我的詩也可以寫詩。當大部分人覺得詩有點距離、是屬於少數人欣賞的文體時,廖之韻企圖將詩「解放」。

除了生活中無處皆能入詩的題材、時尚封面的大膽嘗試外,認識不少詩人、作家的她,出詩集時,更是刻意不找任何名人推薦或寫序,使廖之韻的詩集,擺在市場上,有種獨守一人的孤單。

她不是標新立異或憤世嫉俗,而是想藉此拋出提問:當網路發達、出版成本降低,每個人都可自由發表文字,為自己出書時,媒介雖自由,但在內容的溝通、生產上,是不是也可以獲得相應的自由?還是我們仍需依賴那一小群「文學圈」的評價與圈定?

曾獲不少文學獎與文學補助的廖之韻,並非沒有進入文學圈的能力,而是有意識的保持距離,直接以文字和讀者對話,傳遞出詩的生活感,以及每個人都可以用自己方式讀詩、寫詩的自由精神。

對於書寫,廖之韻總是時時觀照。她認為:「文字太父權,尤其以前,可以靈活使用文字是一種權力的展現,所以我想要寫出跟以前不一樣的東西。」那種不一樣,不是得拿出氣魄與男人奪取,也不是要特別寫出女人的反叛或胭脂味兒。她就只是不吝嗇的做自己,而女人總是善變的。因此,她的書寫也就不時嫵媚、不時單純,不時淘氣、不時堅毅了。



「我寫作,然後我是女人?我是女人,然後我寫作?被允許的說話方式,期待與被期待的說話方式,不能自然一點嗎?」廖之韻在書裡寫著。

所以她2011年談生死與愛的詩集《持續初戀直到水星逆轉》,透露出中性的思考;《快樂、自信、做妖精》,則是女人味十足。但不管哪一種,都揭示出她彼時的狀態與心情,也是生活裡的寶貴凝結。

她在「等待曙光」這首詩裡寫道:

世界渾沌宛如新生
重來一遍不會更好也不會
壞成爛蘋果的夢
我們比賽誰先閉上眼
跌入漩渦深處靈魂的光

每個人的光都不同,但對廖之韻而言,都可以成為人生、創作的豐富養分。詩人與肚皮舞孃,兩種身分,更加精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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