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德國當今最負盛名的劇作家之一羅蘭˙希梅芬妮(Roland Schimmelpfennig)、德國德勒斯登國家劇院首席導演提爾曼˙寇勒(Tilmann
Kohler),以及台南人劇團共同合作的台北藝術節舞台劇「金龍」。故事從一間名叫「金龍」的亞洲餐廳,一位中國年輕廚師的牙痛開始說起,帶出整棟公寓裡,不同身分、職業、年齡者所面對的各種人生難題。全球化下的非法移民在其中隱隱作痛(因沒有身分證而不能去看醫生?)但細究全劇,卻都指向一個人類更為共通、本質性的提問:即不管在地人或異鄉人,面對著真實身分裡的自己,我們是不是都更想成為別人?
想像力奔馳與充滿遊戲感的金龍餐廳
這是一個羨慕、不滿足與期待的故事。我們總需要多一點的想像與遊戲,才能在生活裡眾多繁瑣且令人失望的細節裡,找到持續活下去的理由。因此,在一齣名為「金龍」餐廳的舞台劇裡,舞台上沒有食物、沒有餐桌、沒有瓦斯爐,演員們只用幾只鐵盤敲擊出廚房裡的冒熱、急促與光火。所有的食物都以象徵性的口號「B2,Bun Cha Gio Chay,米粉、香酥春捲、沙拉、豆芽、黃瓜、炒洋蔥、花生、越南九層塔和香菜」給取代了。
如音樂節奏輪番出現的餐點號碼、菜名與料理元素,製造出場景切換、多線故事同時進行的熱鬧遊戲感。在極簡的舞台設計裡,一個眼神、一份姿態、一種聲音都可以是轉場的關鍵元素。觀眾得在專注裡,感受沒有空檔的5位演員X 15個角色X 48個場景的快速切換。
不得不承認,場景與角色的快速切換,是觀看整齣戲最過癮之處,卻也是最考驗觀眾想像力與專注力的地方。編劇最初的角色設定,刻意將演員的生理性別、實際年齡與扮演角色的錯置要求,挑戰約定俗成的觀看眼界。於是,男人演女人、最壯碩的演最嫵媚的,看似最強勢的演最弱勢的,當演員的身體形象與扮演角色間有種無法弭平的落差時,稍不留意,你將無法確認,眼前你已熟悉臉孔的這位演員,他到底演的是哪一個角色?
演員與角色錯置的空隙與疏離不僅產生戲劇張力,也製造出某種距離,讓觀眾不再能以寫實、模仿的途徑認同劇中角色,而需透過演員不斷游移於各種角色間,思考、挖掘彼此的關連,以串接出全球化底下,不同種族、階級、性別間隱而不顯的依存關係。
前衛創新的劇場嘗試
《金龍》是一個極富想像與討論空間的劇場文本,裡頭的寓言、象徵,以及演員、道具擺脫單一意義的表現手法,遺留給觀眾無限的餘韻與想像空間。其中導演提爾曼˙寇勒不強調演員/角色間近乎等同的認同與詮釋,讓演員雖為角色發聲,卻不一定得同意角色價值或生活態度的主張,也為台灣帶來了德國劇場布萊希特的表演技法示範。
然而,由歐洲人描寫亞洲難以避免出現的刻板印象。因人物、場景繁複,使角色性格不夠鮮明有層次。每個演員與角色態度、距離的不統一。乃至對導演詮釋手法的喜惡都影響到觀劇時對角色同理、共感上的困難。
但無論如何,如此一個新文本的跨文化合作,對台灣無論觀眾或劇場來說,都是一件極富創新的嘗試。而這也意味著,《金龍》不會是一個可以輕鬆進劇場,引人發笑、娛樂的休閒,而是需要觀眾在節奏明快、超現實又荒誕的劇情跌宕裡,積極參與、理解才得以完成的作品。